皮靴的拉锁坏了几天了,因为这几天还要下乡调研,这个季节穿着单鞋下乡,实在有些冷。这天下午事情不多,遂到百货大楼里的一个修鞋店去修靴子。没想到,一个像模像样的修鞋店居然修不了拉锁!还好,店里的小伙子说,宇拓路上有一个修鞋摊,那里可以修。
修鞋摊在迎宾馆往东一点的一个街角。修鞋匠穿着一件破旧的羽绒服,系着一个围裙。或许是长年累月与各式鞋子“亲密接触”的缘故,羽绒服和里面的毛衣已经全然看不出原来的颜色。让人不解的是,身为修鞋匠,他自己的鞋也是破破烂烂的。
修鞋匠的面前有一台修鞋的机器,虽然是手动的,可似已是他最贵的“设备”了!其余的,就是剪刀、小锤、小刀、小钳子、各式胶水,林林总总,都直接摆在他面前那不足一平方米的地上。
修鞋匠有点固执,有自己的一套修鞋方式和程序,不容客人提出建议。我的皮靴其实换个匹配的拉锁就可以了,但他却先用一把小刀把上部缝拉锁的地方豁开。我很是心疼,随口问了一句要不要。他很不客气地回复了一声,用的是方言,我没听懂,但能感觉出他的不耐烦。我不再说什么,任由他去鼓捣。
陪我一起来修鞋的小罗是四川人,听出修鞋匠说的是广安方言。“老乡见老乡,两眼泪汪汪。”修鞋的间隙,小罗和修鞋匠热热闹闹地聊了起来。进城务工的农民工工作由我分管,于是,通过小罗的“翻译”,我也参与到了他们的聊天中。
修鞋匠是1991年来的,近20年来,一直在这个街角修鞋。小罗很多年前就在当兵,他说很久以前在这一个地区确实见过修鞋匠。
修鞋匠告诉我们,他第一次进藏,还是坐飞机来的。当时,机场工作人员不认得缝鞋机,差点没让他上飞机。他大概是最早的修鞋匠,虽然辛苦,但收入还不错。1994年,他就用在修鞋赚的钱在老家盖起了新房。说起这些,修鞋匠脸上浮现出掩饰不住的自豪和喜悦。
我问他,收入多了,有本钱了,怎么不找间房子做店铺?他说,习惯了这一个地区,一些老顾客也习惯了到这里找他。再说,尽管的房租不高,可对于修鞋这种小本生意来说,租个店铺还是会有压力的。在这个街角,不需交费用,只要走的时候打扫干净就行了。这样做才能够省下很多钱,就等于多挣了一份钱。
在他的摊子边上,还有很多双待修的皮鞋、胶鞋,在我们等待的过程中,不断有人来修鞋,有的粘点胶水,有的缝缝裂口。因我们也不着急离开,就让修鞋匠给那些着急的小修小补的顾客先修。
在他工作的间隙,我又问他,到20年了,挣了多少钱?有没有一百万?他摇摇头说没有,接着又狡黠地笑了。
修鞋匠告诉我们,过去,妻子和他一起在,前几年儿媳妇生孩子后,妻子就回去看孙子了。自己再做几年,也准备回家养老去。
修鞋匠看上去年纪不小,确实到了该养老的时候。不过我无法猜出他的确切年龄,因为在特殊的地理环境和天气特征情况下,终日在办公的地方的人也会比在内地老得快,就别说街头的修鞋匠了。是日光城,一年的大部分时间,都被太阳暴晒和强紫外线照射,而到了秋冬季,还要忍受大风的劲吹。无论男女,这里的人很少有水灵的容颜。
修鞋匠胡子拉碴、满脸沧桑,手上是厚厚的老茧和胡乱缠着的胶布,还有许多伤口愈合后留下的疤痕。相比之下,他的样子倒也不显得十分特别。我不能再惹他不高兴,不好再问他年纪。
前些年,除了这样的修鞋匠,在街头还有许多背着个小木匣子给人擦鞋的,或者推着个平板车卖菜、卖花的,或者卖水果的。城市不大,人口也少,这些人的存在带给的,是浓浓的烟火气。
修鞋匠、擦鞋工、卖菜人,这些普通劳动者挣的都是一份辛苦钱,他们方便了市民,也改善了自己的生活。就如街角的这个修鞋匠,修鞋店不愿意接的小活,他们甘愿承接,带给市民的,无疑是一份便利与喜悦。
后记:此文是根据2010年1月13日的一篇日记改写而成。那时候,笔者在西藏自治区人社厅工作,因分管劳动关系、农民工等方面的工作,对内地进藏务工农民工和自治区内进城务工农牧民关注得较多。也因此,无论是在,还是到自治区各地调研,我都尽可能地到农贸市场、建筑施工工地等地方走走,以更多了解务工者的工作生活状况和工资支付情况,这样在出台文件、制定政策时会有更多可供参考的第一手资料。
前几年,我和小罗通电话时,还说起过文中的修鞋匠。后来,小罗专门去街角寻找,回说修鞋匠已经不在那里了,大约是回广安老家养老去了吧!